[P]　　他的说法似乎无懈可击，但是也没能说服我。 [/P][P]　　“做到一个小小的C级别，都需要耗费大半年的时间；那么做到B级别，一般也在两年左右；等到升A再到出局，恐怕也得七八年吧？更何况，那出局费好像没人拿得到吧？” [/P][P]　　卓飞哈哈大笑：“如果没人拿到，我也不会待在这里，更不会把自己的家人带进来。” [/P][P]　　这样的回答真是再熟悉不过了。因为这一句话，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骗过。而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情况又是如何呢，大约也只有他们自己最为清楚。 [/P][P]　　我学过心态课，不平常心态教会我从平常事里发现不平常价值。传销被世人所不理解，难道就说明世人都是凡俗的？做行业的人就是傲然不群的吗？对此，我深表怀疑。 [/P][P]　　卓飞点燃一支烟，深深吸了一口，指着烟盒对我说，“我做到B级别，就不用抽两元一包的烟了，现在抽的就是24元一包的玉溪和云烟。这，都是行业赋予我的。” [/P][P]　　我不予理会。 [/P][P]　　卓飞抽了几口烟，语气严肃地问道：“你现在是不是想放弃？” [/P][P]　　我说是的。 [/P][P]　　卓飞侧过脸，足足看了我几秒钟：“你知道行业究竟有多少人能成功吗？” [/P][P]　　“应该没多少。” [/P][P]　　“对，你的洞察力非常好。我老实告诉你吧……”卓飞吐出一口烟雾。 [/P][P]　　我急忙说：“请老总你给我说实情，因为我想弄明白这个行业，起码我不能白来一趟。” [/P][P]　　卓飞说好，我说给你听。 [/P][P]　　“我们现在处于家族性暴发时期，但是，将有60％的人会放弃，也就是你这类的人，对行业了解不透彻，对前途无信心，左顾右盼，顾此失彼，属于墙头草。因为我们行业需要的是一个成功者，而不是一个赌博者，如果你是用这2800块钱来赌一次，我劝你趁早走人，该干吗就干吗。” [/P][P]　　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。 [/P][P]　　“还有20％的人因为无法全职工作，或者因为外事的干扰不得不兼职。而兼职永远没有全职的成就大。做到最后，付出的太少，而回报不多，成为可有可无。最终无奈出局。” [/P][P]　　“那么说，只有20％的人可以成功？” [/P][P]　　“对。只有坚持下来的人才可以有功成名就、辉煌无比的一天。” [/P][P]　　不愧是老总，时刻不忘为我提激情。我的心情刹那间兴奋起来，竟随着他的思路有些飘飘然了。不过旋即我又清醒了，这个永远是提激情的行业，除了励志，能带给我什么呢？我想起了一句歌词：“伤口清醒要比昏迷痛楚。” [/P][P]　　人啊，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是最最紧要的。[/P]

[P]　　第三十二章 想离开，没那么容易 [/P][P]　　从宾馆出来，罗鸥请我们吃饭。我们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，李萍自嘲地说，“老板不用洗碗了。”罗鸥推着自行车，边走边对我说：“你想放弃的话，你叫来的陆老板怎么办？那可是一个巨英！” [/P][P]　　罗鸥的意思是，你骗了一个人，他又帮你骗了那么多人，你想一走了之吗？关于这个问题，我还真没想过。 [/P][P]　　罗鸥又说：“其实我们到后来总是能挣到钱的。杨宁有个亲戚做到升B前放弃，走的时候行业给了他三万元，虽然他待了两年时间，但他认为值得。” [/P][P]　　我问：“到升B的时候，要自己出多少包装费？是一万还是两万？” [/P][P]　　罗鸥吃惊了，他怔怔地看着我。 [/P][P]　　我骗他说：“呵呵，刚才老总跟我说了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叹了一口气：“想不到老总居然把这个也说给你听了。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升上去，名义上是在下面复制团队，实际上是因为缺那一万七的包装费啊。”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难道你们C级别拿不到千元打底的工资吗？” [/P][P]　　“拿得到的，我们还要往家里寄钱的，并不是全存下来。还有我们每天在外面吃火锅，都是自己掏钱。要拿出一万七，并不轻松。” [/P][P]　　我望着罗鸥，忽然觉得他很陌生。 [/P][P]　　罗鸥拿出烟，递给我一支，自己拿了一支放在鼻子下面闻，说：“只要你在团队做下去，三年赚个十万没问题。” [/P][P]　　我哂笑道：“我在传统行业，三年难道挣不到十万吗？可以说绝对不止。而且我在这里，还要吃这么多苦。” [/P][P]　　“但是，还有一点，”罗鸥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你在这里将得到人脉。从行业里出去，你会认识几百个朋友，大家，包括我。”罗鸥把胸膛拍得山响，“我们以后可以把钱全部投资在一起做生意。我们在一起滚过地铺，吃过土豆白菜，我们心连心，有什么生意做不成功？我们以后照样是有钱人。” [/P][P]　　我不以为然。 [/P][P]　　罗鸥又告诉我：“我们团队是从西安转战过来的。不错，在当地，我们受到打压，可我们挣的就是负面钱。我们在衢州的团队是西安、来宾等地的人员重组的，我们坚信，只要我们坚持下去，就能成功。以后我们团队壮大了，也可以转型做真TS。你想我们几万人的团队他们会不接受吗？绝对会！我们每来一个新朋友，交2800元，其中1700元上交给A级别，A级别的月工资会拿几十万。而剩下的1100元，是第一代大B级别和我们C级别的月工资等。我想你现在肯定明白这些。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歪传销，是哪几种？一是团队转型失败的；二是老总捐款潜逃的；三是中途退出的老板，联合起来用不正当的手段来黑钱的。我们这里绝对不是，相信你也看得很清楚了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问我：“你现在摆了几个部门？”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一个，就是陆千顷一个部门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说：“你要走也可以，只要再做一件事就可以。” [/P][P]　　我不假思索地说：“好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沉思了一会：“你会反悔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说不会。 [/P][P]　　罗鸥说，那你发誓。 [/P][P]　　我只想早点儿出去，离开衢州这个鬼地方，所以毫不犹豫就发了个誓。 [/P][P]　　罗鸥奸诈地笑着：“行业卖出几套产品可以走向成功？” [/P][P]　　我说，两套。 [/P][P]　　“我们行业需要的是成功者，不是消费者。所以，你必须摆好两个部门才可以回去。” [/P][P]　　我愣了，这不是要我再去骗另外一个人吗？ [/P][P]　　罗鸥说完，骑上自行车，头也不回地吹着口哨走了。 [/P][P]　　杨宁一把拉住我的胳膊，说：“王老板，我们回去吧。” [/P][P]　　这是我来衢州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去欣赏它的夜色：只见街边霓虹高挂，像一个个静默的夜的守卫，散发着耀眼的光辉；路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，并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而稍显寂寞；人们或慢条斯理，或行色匆匆……一阵晚风吹过，让我感到了久违的尘世气息。 [/P][P]　　杨宁比我来得稍晚，不知道他是否有一样的感觉。突然，我发现杨宁的眼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一位靓丽女郎的背影——不，不是背影，分明是一个正款款扭动的臀部——久久不能自拔。 [/P][P]　　我故意问道：“杨老板，在想什么呀？”杨宁回过神来：“我在想心态啊。”反应倒是挺快的。这个回答让我止不住哈哈大笑，杨宁有些不好意思。这时，李萍骑车从后面赶来，喊道：“王老板，你今晚调寝，去白晋白大领导家。” [/P][P]　　我还没回答，远远看见朱允礼和何玉琼扛着我的行李走了过来。我心里咯噔一下，真是让我触景生情啊。何玉琼是领我入门的老师，又是曾让我有些想入非非的对象；朱允礼是我豪情万丈，千方百计拉进来的。我敢肯定他们俩是被罗鸥安排好的，他们是想用这些来刺激我，让我在万般无奈下继续做所谓的行业。另外，我还知道我在这里发展的唯一一个下线陆千顷就住在白晋家，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上下线住在一块的，他们这么安排肯定有深意。我突然想起了安雅，如果当初她留下了，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？ [/P][P]　　接下来的几天，陆千顷、朱允礼、何玉琼交替陪伴着我，和我探讨市场，教我怎么去骗另外一个下线，怎么尽快实现梦想，并无时不刻为我提激情，提欲望，而领导则不时和我提自信。我曾想过偷偷溜走，学杨宁的表弟那样，不辞而别。但我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溜走的机会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监视，甚至上厕所，也有人陪同。有一次，我趁去外网的领导家串寝时，刚跑到长途车站，何玉琼就出现在我身后，说：“你想去杭州玩吗？要去等升B了再去，等我们住进了宾馆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。” [/P]

[P]　　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，“我随便看看。”心里想，就这么走了，那不是显得我太胆小。反正我已经清楚这个行业，要走也要堂堂正正地走，决不做懦夫。 [/P][P]　　领导见我的情绪缓和了，便让我继续带朋友，对象还是郭玲。 [/P][P]　　郭玲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，在衢州待了几天，郭玲有了很大的变化。但由于没能控制郭玲给男朋友打电话，导致很多意外情况发生。其男友在武汉报警，最后衢州的警方亲自护送郭玲到火车站。那几天，郭华总是接到姐姐男友的电话和辱骂短信，说他不是人，连自己的亲姐姐也要害。最后郭玲给多年未联系的父母通电话，父母大骂郭华是畜生，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，还鼓动郭华的爱人和他离婚。郭华在重压之下，堂堂男儿，当街大哭，恨不得马上去死。 [/P][P]　　郭华在火车站找到姐姐，怒气冲冲地说：“你说你亲弟弟害你，你再留一天，你就知道了。”郭玲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，不敢吭声。领导便从郭玲的男朋友处找漏洞：“你的男朋友不是很关心你吗？你现在进入了火坑，我们都是亡命之徒，我们现在可以保证你的安全，可是我们走了以后，就无法保证了。” [/P][P]　　郭玲听了有点害怕：“我找警察。” [/P][P]　　郭华不屑地说，“警察能保护你一辈子吗？我看，你可以试一下你男朋友是不是真的爱你，他在武汉报警，为什么不直接来衢州接你回去？他就不怕你在这里被人害了？” [/P][P]　　郭玲一想，也有些道理，便给男朋友打电话，可聊到最后，她男朋友始终不敢过来。 [/P][P]　　郭华狡诈地笑道：“我们的行业就是照妖镜，你男朋友是人是妖只要经过我们行业一照，马上现出原形。” [/P][P]　　在郭玲快要挂电话时，郭华抢过他姐的电话，大声说：“你如果真爱我姐，你也不希望她陷入火坑，那你就自己来接她回去。我明天晚上九点和姐姐在衢州公安局门口等你。” [/P][P]　　后来郭玲的男朋友声称要召集一百多人过来，再后来，郭玲打他电话关机，再后来，仍然关机，郭玲绝望之下留了下来。[/P]

[P]　　第三十三章 深夜公园里的秘密 [/P][P]　　面对种种隐隐不安，我有时候会冒出无名之火，情绪起伏不定，特别在晚上，翻来覆去，无法入睡。 [/P][P]　　一天晚上，我烦躁地爬起来，独自一人躲在厕所抽烟。这时，刚好一个新朋友起床解手，带朋友的老板由于职责所在，紧随其后。和新朋友面对面时，带朋友的假装打着呵欠：“你上厕所啊？”然后握着新朋友的手，用发颤的声音委婉地警告他：“千万别想走了，做我们这一行很好的，过年就能开个小车回去。千万别走啊！”这个新朋友来的时候一直想回去，所以带朋友的会有这样的举动。带朋友的话声未落，房间里像开了锅一样，里面的老板纷纷说起了梦话。 [/P][P]　　“美女，鲜花，洋房，掌声……” [/P][P]　　“我要做B级别，A级别，我有钱了……” [/P][P]　　“老婆，你给我戴绿帽子。老子有钱了就找个比你漂亮一百倍的，找一千个女人……” [/P][P]　　新朋友吓得魂不附体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[/P][P]　　我慢慢从厕所走出来，新朋友木木地瞪着我，一脸恐惧。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你别害怕，他们不会伤害你的，我们都很正常。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不知什么时候从我背后冒出来，把我吓了一跳。因为她已经调走好几天了，什么时候回来我竟然不知道。她淡淡地问我：“怎么还不睡觉？” [/P][P]　　我看着她，有丝惊惶从她脸上滑过。我四下瞧了瞧，发现杨宁独自坐在阳台上。看到他们俩都还没睡，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。杨宁是管寝室的，手里有大门钥匙，他们莫非……想到这里，我突然很好奇地想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。 [/P][P]　　我现在住在李萍家，对面就是火车站旁的健身公园，如果他们幽会，是可以偷偷跑到公园去的。领导每晚十二点左右才回来，杨宁必须等领导回来后才睡觉。所以，他大可利用这段时间做一些他们想做的事情。也许是我对何玉琼还有些说不清的感情，这让我很想知道他们都有什么秘密。 [/P][P]　　第二天领导安排蒋坤和我一路。蒋坤像个监军一样，暗中观察着我的动向，并随时上报。 [/P][P]　　中午我做饭，食用油是用矿泉水瓶装的，只剩下拇指长一点。杨宁告诉我，这些油必须要用两个星期。我倒了一点儿，然后加了一大瓢水，把白菜煮熟。吃饭的时候，我为新朋友讲故事。我的故事是家里讲得最好的，在老故事框架里，添加了很多妙趣横生的话语，新朋友听得津津有味，时不时开怀大笑。 [/P][P]　　下午李萍和我单独谈心。李萍问：“你知道彩票和我们行业的联系和区别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彩票是投机型的，买的人有的可以一夜暴富，也可以倾家荡产。” [/P][P]　　李萍说：“我们行业为什么要交纳20％的国税，彩票的中奖者为什么也是20％的税？因为行业和彩票一样，是暴富的行业。” [/P][P]　　“但是，”李萍盯着我的眼睛，似乎想把我看透，“我们的行业是百分之百成功的行业，彩票不是。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是暴富的行业，如何暴富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看着她，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。 [/P][P]　　“我们是暴富的行业，也是报复的行业。” [/P][P]　　我呆了，报复？ [/P][P]　　李萍语音提高八度：“我们在从事这个行业的同时，遭遇了多少坎坷与风雨，忍受世人的白眼，忍受亲人的冷落，忍受朋友的奚落，忍受孤独，忍受了一切。行业里我们学会了承受，但是，我们出去后，我们要报复他们。” [/P][P]　　我惊讶地问：“不报复不行吗？” [/P][P]　　李萍不等我说完，霸道地一挥手：“这是行业的人必须遵守的。我们为什么不报复他们，真的感谢他们给我们的坎坷让我们成长吗？不！龙海波龙导升B的时候，回家给他叔叔做六十大寿，买了个超大蛋糕，摆了三万块钱在桌上，对一群小孩子说，谁往我叔叔身上砸一块蛋糕，就拿一百。结果那些小孩子一会就把蛋糕砸完了，把他叔叔砸了个大花脸。他叔叔问他为什么这样做。他说，你以前在我做行业的时候，戳我脊梁骨，泼我冷水，到处说我坏话。今天，这是你应得的报应，说完扬长而去，从此和叔叔断绝来往。” [/P][P]　　我听得背后冒出一股寒气。 [/P][P]　　“白板上讲的王红，当初没有上线费，是一家家跪着求了2800元钱。她的亲舅舅鄙视她不说，还在给她的五十元钱上吐了一口痰，王红在两年零三个月出去后，将50万换成了一元一元的硬币，堆在他舅舅家门口……” [/P][P]　　听到这些，我的思想仿佛凝固了。 [/P][P]　　李萍说：“你记住，任何阻扰我们成功的人，我们出去后就报复他们。王老板，你说是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明白李萍的威胁了，感到逃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。说不定，我也成了阻挠他们成功的人之一，并因此要横遭报复，那一刻，我充满了恐惧。 [/P][P]　　想起李萍刚才的介绍，“……砸得他舅舅鬼哭狼嚎。然后说，这50万个硬币买断我们的关系，从此后会无期。”我不由得一身冷汗，怪不得做传销的人最终落个众叛亲离，孤独终老，原来是他们骨子里的报复心理。我由衷地感到了这个行业的可怕，心想，等我出去后，一定要把我的经历写出来，让人们认识这个可怕的行业。 [/P][P]　　深夜11点，我躺在地铺上，假装入睡。突然听到房门轻轻响了一下，我赶紧爬了起来，看到两个人影在门口一闪，我蹑手蹑脚跟了出去。 [/P][P]　　没错，正是杨宁和何玉琼，他们一前一后，朝健身公园跑去。我不敢跟得太近，只好远远地尾随。等走到公园，两人仿佛蒸发了一般，我找了半天，不见人影。我担心独自外出会被屋里人发现，打算返回。可又想想，实在不甘，干脆把心一横，沿着小树林慢慢搜寻。 [/P][P]　　夜风冷飕飕的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。忽然，我听到有女人的呻吟声。我循声走过去，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得说不出话来：只见何玉琼弯腰站在地上，一只手扶着树，杨宁正在背后一张一弛大力做活塞运动。他们的大胆让我汗颜。也许是情景太撩人，我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他们眼前。 [/P][P]　　何玉琼一抬头看见是我，一声惊叫，赶紧把杨宁推开，提起裤子。杨宁也大惊失色，一屁股坐在地上。[/P]

[P]　　等他们整理好，我问道：“你们居然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，打算怎么办？” [/P][P]　　杨宁失魂落魄地看着我，一下子又变回了结巴：“我……我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冷静下来：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要是被领导知道了，你要明白后果。” [/P][P]　　我哈哈大笑：“哦，那我去和领导说说。” [/P][P]　　杨宁扑通跪到我面前，语无伦次：“别说啊。说了，我们就完了。” [/P][P]　　我一脸的鄙夷：“我又不是新朋友，你下什么跪，是个男人就站起来。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战战兢兢地问：“你准备怎么办？” [/P][P]　　突然，我没话说了。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么目的，难道仅仅是因为好奇？转念又想，如果让他们协助自己离开不是很好吗？虽然是利用他们的隐私达到自己的目的，有点可耻，但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。 [/P][P]　　想到这里，我又笑了起来。 [/P][P]　　何玉琼惊慌地看着我，紧张地问：“你不会想……趁人之危吧？” [/P][P]　　杨宁也狐疑地看者我：“你不是想和何玉琼来一次吧？” [/P][P]　　我讥讽道：“你们想哪里去了，我是那种人吗？” [/P][P]　　杨宁大声说：“好，那你就来一次吧。但你要答应不对任何人说。”说完，转脸又对何玉琼说：“你就答应了吧，我不会计较的。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的头发披在脸上，看不出任何表情。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你不要多虑，我想让你们帮我离开这里。” [/P][P]　　他们长长吁了一口气。何玉琼说：“谢谢你。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再骗一个你的亲戚过来，在实在搞不到上线款的时候，你向领导请示到什么地方去弄钱。但你必须要取得领导信任，让他们觉得你一定会回来。” [/P][P]　　我清楚他们现在也巴不得我走了。 [/P][P]　　何玉琼催促说：“走吧，快12点，领导要回来了。” [/P][P]　　杨宁隐隐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，叫了一声：“谁啊？” [/P][P]　　我突然想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，蒋坤百分之百跟在我身后。我朝人影叫道：“蒋坤，你出来吧。” [/P][P]　　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，我们一看，不是蒋坤又是谁？ [/P][P]　　真是螳螂捕蝉，黄雀在后啊。不知道我们的谈话他听到没有，我的心情像波涛般翻滚起来。 [/P][P]　　蒋坤说：“你们的事情我都看到了。” [/P][P]　　一时间，四人都默默无语。 [/P][P]　　杨宁低声对蒋坤说：“求求你，别和领导说。我们以后打算结婚的。” [/P][P]　　蒋坤阴阳怪气的：“哎哟，那谁知道啊。行业里不允许感情萌芽的，可你们居然……哎，看样子你们做不成行业了。”边说话边肆无忌惮地盯着何玉琼看，“你的身材不错啊。”说完伸出手在何玉琼胸部捏了一把。 [/P][P]　　何玉琼捂着胸蹲了下去。 [/P][P]　　我们都清楚蒋坤的目的，他才是真正想趁人之危。杨宁无奈，求援地望着我。 [/P][P]　　见何玉琼不敢反抗，蒋坤喘着粗气，继续在她身上乱摸。 [/P][P]　　我实在忍无可忍，抬腿就是一脚。蒋坤被揣倒在地，凶恶地说：“你不是想走吗？我看你想都别想。” [/P][P]　　这时候的蒋坤和以前判若两人，也许是在行业内压抑了他的性格。 [/P][P]　　我咬牙说道：“你再敢欺负何玉琼，我就报警。” [/P][P]　　这句话把蒋坤震住了。他从地上爬起来，没敢再对何玉琼动手动脚。 [/P][P]　　我威胁他：“我已经决定走了，你能把我怎么样？你如果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，你能有什么好处？你对何玉琼性骚扰，到时我为他们作证，包你没什么好果子吃。” [/P][P]　　我们正僵持不下的时候，忽然听到有人喊：“杨宁杨老板，王浩王老板，蒋坤蒋老板，你们在这里干什么？”是李萍的声音，走近一看，罗鸥和白晋也一起来了。我拿出手机看时间，已经凌晨一点多了。 [/P][P]　　看到几位领导来了，何玉琼反而平静下来，也许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。罗鸥把我叫到一旁，我一五一十全给说了出来，唯一隐瞒的就是我向他们逼问逃离的方法。罗鸥的脸色阴沉沉的，有点吓人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对大家说：“先回去再说吧。”走的时候，白晋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：“做行业最重要的是什么呢？想想吧。” [/P][P]　　回到家后，我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，蒋坤已经把我的情况及时向领导报告了。他们是发现我们四人都失去踪迹后，才四处开始寻找的，其间李萍给何玉琼、杨宁和蒋坤打过电话，因为晚上休息手机都调到无声，所以没一个人听到。 [/P][P]　　蒋坤向领导告状，说我趁人之危，要挟何、杨帮助我逃跑。我极力掩饰说：“我没有，不信你问他们。”话音未落，何玉琼打断我的话：“蒋坤肯定没听清，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。”杨宁也连连点头。 [/P][P]　　李萍有些怀疑：“你们确定？” [/P][P]　　我们齐声道：“是。” [/P][P]　　蒋坤还要说什么，李萍粗暴地吼道：“你还说什么？伪君子一个，何玉琼可是你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。” [/P][P]　　白晋在我们面前踱来踱去，几个来回后，终于斩钉截铁地宣布：“蒋坤隔离一个月，投币一百元。你们全部投币一百元。何玉琼和杨宁换寝室，不允许单线联系，即使发短信也不允许，如有违反，领导就给你讲乌鸦搬家的故事。” [/P][P]　　在行业里，只要听到这个故事的人，便意味着他们要请你滚蛋了。何、杨二人面面相觑，无言以对。[/P]

[P]　　第三十四章 被我当棋子使的表妹 [/P][P]　　我对罗鸥说：“我已经准备摆第二个部门了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大喜：“真的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说是的。 [/P][P]　　罗鸥问：“是你什么人？” [/P][P]　　我回答是我表妹。 [/P][P]　　我并非心血来潮，这是蓄谋已久的一个计划，能否成功我没有太大的把握，甚至会把我的表妹拖入苦海。但何玉琼的一席话，让我茅塞顿开。 [/P][P]　　我表妹叫李倩，现年21岁，在武汉打工已经有三个年头了。在衢州的时候，我经常和她联系，因为我们从小感情就不错，李倩有什么心事总是爱向我倾诉，而我也乐意当听众。她一直以为我在衢州混得还挺好的，加上当时她的工作不怎么顺利，所以我打电话要她过来玩几天，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 [/P][P]　　李倩坐的是下午的火车，10月24日凌晨3点到衢州火车站。我和李冰过去接她，下了火车李倩就傻眼了，眼前的我一副落魄相，头发虽然梳理过，但看上去依然脏兮兮的，衣服穿得不伦不类，上身是一件皱巴巴的西服，因为是找别人借的，明显大了一号；下身穿着夏天薄薄的裤子，要知道现在已经进入秋天了。 [/P][P]　　李冰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，不过我们的配合明显不是很到位。李倩顾虑重重，我几次开口想说个清楚，但还是忍住了。 [/P][P]　　我们三人一直在大街上晃悠，终于在早上9点把表妹带进了课堂。和所有人的经历一样，李倩出来后就知道我在做传销。她哭了，责问我，为什么要做这个，还要骗她？ [/P][P]　　我只能寻找单独和她相处的机会和她说明白我的计划，如果实施不成功，我们都得堕入深渊。 [/P][P]　　然后是例常的洗脑程序，眼看李倩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高兴，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。 [/P][P]　　怎么样才能使李倩不被顺利地洗脑，成为我最大的心病。而此时已经是洗脑的第三天了，一个帅哥老板已经换下李冰顶替了带朋友。看样子表妹对帅哥印象还不错，聊得特别投机。甚至于有次李倩还悄悄问我：“表哥，做这个真的能赚大钱，是吗？” [/P][P]　　直到第四天，我还没找到机会告诉表妹这里的一切，我心急如焚。假如表妹真的被洗脑，死心塌地干起传销，岂不是我的罪过？晚上睡觉时，我感觉内心已经无力与这些疯狂的人抗争了，差点有放弃的念头。我时刻提醒自己，千万不要放弃。我，还有表妹，不能因为做传销而孤独终老，一辈子孤零零地过啊！ [/P][P]　　在听完打熊*的故事出来后，带表妹的帅哥指着门口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对李倩说：“美女你看，当初我们的网上大老总刚上线的时候，这个老头在默默无闻地卖烧饼，等他升C，升B以至于做到大老总，腰缠万贯，这个老头还在这里卖烧饼。可以说，机会对于每个人都是均等的，就看你把握得住吗？” [/P][P]　　表妹听得眼睛发亮，连声问：“真的吗？真的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的心里一阵怅然，大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，他们都在做着实实在在的事情，而我们呢，虽然表面上在吃苦，在付出，在忍受世人的冷眼与讥讽，但千真万确是投机取巧，白日做梦。那一刻，我的头脑有从未有过的清醒。这种清醒给了我莫大的力量：我一定要把自己和表妹带出这个行业，离开这群着魔的人们，回到现实虽平淡却真实的生活中去！ [/P]

[P]　　这天下午串寝后，何玉琼又调回来了。领导高调地作秀：“我要出去享受，吃火锅去了。”说完与大家纷纷握手告别。 [/P][P]　　趁大家忙着煮面条的时候，我朝何玉琼使了个眼色，她端着水走过来。我低低地对她耳语：“你去和李倩沟通，我要单独和她在一起。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会心一笑：“美女，过来我们到房间里聊一会吧。”李倩笑嘻嘻地走过来问：“什么事情？” [/P][P]　　进了房间，我们围坐在一起。何玉琼说：“我给你们倒水。”借机出去了。 [/P][P]　　我们表兄妹面对面，居然无话可说，我只得像往常对新朋友一样与她沟通。 [/P][P]　　寒暄了几句，李倩问：“你想说什么，直接点儿。”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你是不是感觉到这个行业适合你？” [/P][P]　　李倩点了点头：“我以前不了解，现在我懂了，真的。” [/P][P]　　“你现在还恨表哥骗你吗？” [/P][P]　　“不恨了，我不怪你。” [/P][P]　　我急了：“你应该怪我啊，毕竟骗人是不好的。” [/P][P]　　李倩笑了：“我都不怪你，你还生气啊。骗嘛，分善意的骗和恶意的骗，如果骗得你腰包鼓鼓……” [/P][P]　　我实在听不下去了，看来她已经受毒很深了。 [/P][P]　　我打断她：“如果我现在告诉你，你只要骗两个人过来，你就可以得到740万，你相信吗？” [/P][P]　　李倩的笑容凝固了：“一个人就是370万，怎么可能？” [/P][P]　　看样子这个办法有效，这是我苦思冥想出来的方法。其实非常简单，就是把神秘感揭穿，如果来了一个新朋友，你不妨就直接告诉他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赚740万，他不吓得转头就走才真是怪事。 [/P][P]　　正说话间，何玉琼走了进来，示意我们小声点，以免外面的人听见。随后，她坐下来，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。李倩不知所措，傻傻地望着我。我说没事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啊。 [/P][P]　　李倩说：“在这里，我感觉大家都特别真诚，真的，在外面的社会，我所遭遇的都是非常自私的人，这里使我感受了到了集体的温暖。” [/P][P]　　传销的洗脑必须是循序渐进的，一步一步来，如果打乱这种程序，洗脑的效果就会大大降低。想到这里，我便跳开那些人最初灌输给她的思想铺垫，直接谈产品：“你说的这一些都是有原因的。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处处对你好吗？因为他们想让你花2800买一套产品，然后说你就是公司的一名直销商了。但是，在你交钱的时候，领导却告诉你那是上线款，所以，产品是不存在的。简单地说，就是骗！”说到“骗”时，我故意加重语气。 [/P][P]　　李倩晕晕乎乎的，像是明白，又像是不解。 [/P][P]　　我继续给她揭密传销真相：“在你上线后，他们即使真的兑现承诺，给你一套产品，但当你知道那并不值2800，而是最多几百元的产品时，你有什么想法？你会不会觉得那是更大的欺骗？实话对你说吧，我之所以叫你来，是因为我想借助你的帮助，一起离开这里。你明白吗？” [/P][P]　　李倩被我说的这些搞蒙了，一时呆在那里。 [/P][P]　　我明白，如果现在不跟她说清楚，彻底打消她的念头，把这些天来那些洗脑工们强加于她的流毒彻底清理出去，以后就没机会了。 [/P][P]　　我直直地盯着她：“我不想你被洗脑，而误入歧途，这样，我以后无法面对你的父母。” [/P][P]　　李倩眼神迷离，用手撑着脸庞发呆。我急得都要哭了，不过，让我欣慰的是，在我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和引导下，她终于相信我所说的话了。 [/P]

[P]　　第三十五章 回家的路一波三折 [/P][P]　　李倩天真地以为，我们永远来去自由，而事实证明，她错了。 [/P][P]　　表面上，这些人彬彬有礼，笑容满面，实质上组织严谨，领导有绝对的权威，稍有不慎，后果很难预料。我曾听说有传销人员大闹火车站，截留新朋友的事件发生。 [/P][P]　　不过，在一般情况下，他们不会直接采取暴力，更多的时候，他们是用言语激将、限制行动等方式，把他们的意思传达到你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细节。 [/P][P]　　那些天，我无论去哪，做什么事情，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只眼睛无声地关注着我的动向，甚至我发条短信，也有人偷看。李倩也一样。 [/P][P]　　李倩由于在课堂上过于冷静，引起了领导的疑心。我明白这是她在明白一切真相之后的正常反应，以李倩的城府，她是不会加以掩饰的。 [/P][P]　　李萍直接把我叫出课堂，问我：“你到底对你表妹做了什么工作，是不是把大耗子提前告诉她了？” [/P][P]　　我面不改色地回答她：“领导，我用人格担保，我没有，不信，你去问带朋友的。” [/P][P]　　李萍狠狠地盯着我，“看样子，你表妹要加入行业了，恭喜你多了120万。你们打算用什么方式来敲开行业的财富大门呢？” [/P][P]　　我平静地回答：“我们准备回去弄2800的上线款。” [/P][P]　　李萍想了想说：“这不急，先回去和寝室的领导探讨一下再说吧。” [/P][P]　　中午吃完饭，我们到罗鸥的寝室串寝。罗鸥吩咐：“王老板，今天你来坐寝，负责和宋建明李老板的一个新朋友沟通。新朋友是宋老板的亲表弟，属于内围市场，不允许失败。如果你沟通成功，今晚我就为你和表妹买火车票，送你们回家。” [/P][P]　　我猛然心慌：“领导，我们不是回去不来了，是回去弄上线款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冷笑道：“王老板，你把领导当二百五了。” [/P][P]　　我垂下头，不敢再多说一句。 [/P][P]　　我坐在领导桌前，心乱如麻。桌上放着一包两元的雄师香烟，老板们为我倒水，擦皮鞋。我把心一横，豁出去了，反正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。如果宋建明的表弟是因为我做工作而留下，我会很内疚。可现在能否留下，还很难说。从内心讲，我不愿意再骗人了，可是，目前的状况，我真的难以抉择，只能边走边看了。 [/P][P]　　宋建明带着他的表弟来了，带朋友的是个男老板，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。坐寝前罗鸥对我说过，新朋友来之前是深圳一个公司老板的私人保镖，武警出身，身手很好，一个人能挑三个。他在发觉被表哥骗了后，迁怒于带朋友的人和寝室的老板，先后有五个男老板挨过他的打。挨打的老板不仅没有还手，反而对他礼敬有加。今天来串寝，是他在买好了返回的火车票后的最后一次沟通。 [/P][P]　　在宋建明和众老板纷纷把我树立了一番后，宋建明表弟对我另眼相看，说话也变得客气了。 [/P][P]　　我问：“当你知道你表哥骗了你后，你是什么感受啊？” [/P][P]　　“我恨不得揍他。” [/P][P]　　“你和你表哥的感情怎么样？” [/P][P]　　“一般。” [/P][P]　　“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骗你？直接告诉你吧，因为我们的行业现在处于一个技巧期。跟你直说，你是绝对不会过来的。”我不想兜圈子，直接交锋。 [/P][P]　　“你们想要我搞传销？别想了，如果不是我表哥在这里，我马上找人把你们的窝给端了。”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狂妄。 [/P][P]　　我不为所动，指着一个男老板——来自襄樊的陈锋，现在已经是C级别了，这也是领导事先安排好的，不动声色地说：“你做过武警，做过保镖，没什么了不起的。看看这位陈老板，在来行业之前是特警，做过总理的保镖，不信你可以看看照片。” [/P][P]　　众人齐声附和：“对。” [/P][P]　　陈锋拿出照片，我仔细看了看，确实是和领导人的合影，照片上的陈锋，身着军装，英姿飒爽。 [/P][P]　　宋建明表弟看呆了：“你们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。” [/P][P]　　我拿出香烟，分别给二人递了一根，以缓和气氛。趁大家为宋建明表弟点火时，我以抽烟有害健康之名，表示了一下我的关心。 [/P][P]　　宋建明表弟一边抽着烟，一边不时把目光投向陈锋，态度明显缓和下来。 [/P][P]　　在为他找到平衡感后，我又开始跟他提激情和欲望。我想到，行业里有很多人是因为一句经典的话语敲开心扉后“大彻大悟”的，好比汤佳妮喜欢那句“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”，朱允礼信奉“销售靠嘴，成功靠腿”，牛小莹迷恋“男人有了自信可以征服世界，女人有了自信可以征服男人，有钱就有自信”，类似的还有很多。于是，我便在心里琢磨着还有没有其他能打动人心的句子，来融化眼前这样一个彪形大汉。 [/P][P]　　在我解释人们之所以反对传销是因为对它有误解，所谓好事不出门，坏事传千里时，宋建明表弟及时地表达了他的鄙夷：“呵呵，是纸里包不住火吧。” [/P]

[P]　　“对，如果说传销是纸，那火就是财富和金钱，它要燃烧起来，确实包不住。”他的话突然激发了我的灵感。 [/P][P]　　此言一出，大家齐声喝彩，宋建明表弟也会心地笑出声来。仅仅一句话，就让我们的沟通达到了高潮。宋建明表弟明显有了动摇，但嘴巴依然很硬：“我可以再看看，可是你要清楚，我待一天可能会损失几百块的工资。” [/P][P]　　我故意狂笑：“一天才几百块，挣的真多呀。我们这里的老板，你现在看不出来，等成功的那天，你可以帮他们算一下，一个小时就应该是这么多。” [/P][P]　　宋建明表弟张大了嘴巴，半信半疑：“什么时候成功，每个人都能成功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适时地给他留了悬念，“你说不成功谁会待在这里？”说完起身对宋建明说，“时候不早了，带你表弟出去转转吧，顺便看看风景。” [/P][P]　　一小时后罗鸥打来电话：“你还行，宋老板的表弟留下了，是我去退的票。” [/P][P]　　我急切地问：“那我们今晚可以走吗？” [/P][P]　　罗鸥装傻：“你要回去吗？” [/P][P]　　我连声说：“是啊，你不是答应我的吗？” [/P][P]　　罗鸥像是恍然大悟：“哦，我差点忘了。卓飞卓总有事找你。” [/P][P]　　我问：“怎么还有事啊？” [/P][P]　　罗鸥说：“对，明天你早上6点起床，我带你去看海将军。”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什么？海……将军？” [/P][P]　　次日早上6点，我骑上罗鸥带来的自行车，与汤佳妮、赵佳等人在李萍、罗鸥的带领下，去看海将军。路上，我和汤佳妮分在一组。她现在已经是中C级别了，为什么还没坐到领导的位子上享受待遇？因为她的能力不够，现在下面锻炼，等能力一旦达到，就摇身一变成明星领导了，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。她已经不是我刚接触到的那个纯真，有着灿烂笑容的小女孩了。现在的她，变化很大。她自认为成熟，大气，然而，在我看来，分明就是一个疯狂传销的小魔女。 [/P][P]　　我问汤佳妮：“什么是海将军啊？” [/P][P]　　她目不斜视，懒得理我的样子，哼了一句：“继续考察。” [/P][P]　　我没吭声。 [/P][P]　　汤佳妮以领导的口吻问我：“王老板，你有心事啊。” [/P][P]　　我还是不说话。 [/P][P]　　“听说你想放弃这个好机会，你怎么这么糊涂啊？” [/P][P]　　我脚上暗暗使劲，单车飞快地跑到前面，把汤佳妮远远甩在后面。 [/P][P]　　我们一行陆陆续续来到衢州的郊区，我这才明白所谓的海将军就是租房子。寝室在传销行业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，是他们与新朋友沟通和拉关系的主要阵地和战场，比教室更加重要。罗鸥明知我去意已决，竟然带我参加如此机密的活动，我百思不得其解。 [/P][P]　　我和汤佳妮假扮夫妻四处租房，条件是单门独户，基本与房东和其他住户在地理位置上隔绝。汤佳妮对此解释为“不扰民”。大约是别人看我们比较斯文，很快我们就租到了八套居室和一间教室。罗鸥和李萍随后赶到一一付款。趁着空隙，我偷偷溜到一旁给李倩打电话。李倩正和两个女老板在一起，我让她躲在厕所接听。商量好逃离的计划，我们遗憾地发现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身上都没什么钱。我虽然有一千多的工资，但是网上的B级别老总迟迟还没给我发。不知道我即将要离开的消息是否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。 [/P][P]　　我不敢聊太久，急急忙忙挂了电话骑车出来时，看见汤佳妮正一脸怒气望着我，连声质问：“你干什么了，干什么了？”边说边把电话递给我。 [/P][P]　　我接过电话，里面传来罗鸥懒洋洋的声音：“王老板，你身在何方啊？” [/P][P]　　我胡乱编个理由：“上厕所去了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冷笑：“你刚才把电话打停机了。哦，还有，李倩的电话和你同时通话，同时停机了。” [/P][P]　　我张大了嘴巴。 [/P][P]　　罗鸥说：“你又犯错了。” [/P][P]　　我沉思了片刻：“领导，今晚给我们买火车票，我们回家。” [/P][P]　　罗鸥啪地一声挂掉电话。我忐忑不安起来。 [/P][P]　　回到寝室后，何玉琼把我拉在一旁，低声说：“领导为你们买了今晚9点到汉口的火车票，我马上去送你们。”[/P]

[P]　　我喜出望外：“真的吗？” [/P][P]　　“真的！”何玉琼脱口而出，说得那么快，要在平时我一定会觉得假，但这次显然是个例外。 [/P][P]　　我狠狠地抱了她一下，立即松开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太开心了。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幽幽地看了我一眼，默默地走开了。我找到李倩，避开大家的视线，悄悄地整理行李。领导的意思是要走就低调点，不要张扬，一定不能让其他的老板知道。 [/P][P]　　吃过最后一顿水煮面条，我们就出发了。何玉琼和汤佳妮陪着我们慢慢走到火车站。路上，何、汤不停地拉着我们说话，希望我们早点过来。我有一句没一句，心不在焉地应付着。这时的我，正处于狂喜状态，还有那归心似箭的心情，我以为马上就要解脱了，让我忽略其他的任何事情。 [/P][P]　　8点左右，罗鸥给我们送来车票，说了很多鼓励的话：“王老板，我很欣赏你，也希望你能不嫌弃我，把我当个朋友，以后常联系。我们的行业，是非常好的，你要走到底才看得到。你看汤佳妮，真的很不错，明天就要走进C级别的舞台了。” [/P][P]　　停了停，罗鸥继续说：“这不是一个人人都能坚持到底的行业。有些人撑下来了，他们成功了；有些人撑不下去，中途放弃了。成功的人当哑巴，失败的人当喇叭。当你回家遭遇负面的报道，你一定要正确去对待。”说到这里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，一字一顿，“我真的非常看好你，你适合做这个行业。” [/P][P]　　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从他的眼神里，我似乎看到了这个行业里的人们一贯的真诚，但即刻我又否定了它，因为他们并不一定都在为别人着想，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利益而用廉价的真诚去感动对方。这些人的执着，令人感慨。然而，人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，我觉得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了。 [/P][P]　　过了一会儿，李萍和陆千顷也匆匆赶来了，他们提了一大袋方便面、矿泉水和零食。来了这么多人，我有些不安起来。陆千顷丢给我一支香烟，坐到了我身边，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。我抬头去看李倩，突然发现罗鸥和李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，只剩下汤佳妮、何玉琼在和李倩说话。 [/P][P]　　陆千顷使劲吸了一口烟：“老总，你知道当初我怎么留下来的吗？是因为白板上的那句话。” [/P][P]　　我奇怪地问：“什么话？” [/P][P]　　“在奖金分配那一版，二大爷对他的两个儿子说的那句话，‘你干也得干，不干也得干’。” [/P][P]　　我望着陆千顷，想起当初串寝时，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，无助地问领导：“你们是不是让我干也得干，不干也得干吗？”不由得笑了起来。 [/P][P]　　陆千顷也笑了：“到现在，我很感谢你，一个善意的谎言，骗出了我的人生。以前我在武汉，每天的生活毫无目标，天天打牌，玩，吸食K粉、麻果，废人一个。现在我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，我对我的人生充满希望。” [/P][P]　　说到这里，陆千顷和我对视了一眼。没错，他的眼睛发亮，斗志昂扬。也许，他真需要改变。但我不知道他的奋斗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，即使最终一无所获，他也可能会感谢这段时光给他精神上的鼓舞。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你好好干，我回去了。” [/P][P]　　陆千顷问，“你还来吗？” [/P][P]　　“来，一定会来。”因为不敢直视陆千顷，我别过脸，望着远处。 [/P][P]　　无意间看到火车站外挂的时钟，我一下子愣住了，时间已经过了9点。 [/P][P]　　我慌忙喊李倩：“快点儿，过点了。” [/P][P]　　等李倩匆匆忙忙跑过来时，我发现检票点已经锁上了。 [/P][P]　　陆千顷他们则围过来说：“不急，能上车的。” [/P][P]　　我暗骂该死。以往我经常用这种方式对付新朋友，却疏忽了他们也会用这招来对付我。 [/P][P]　　何玉琼拉着我的手，极尽温柔：“哥，你不急啊，把火车票给我看看，也许没到时间啊。” [/P][P]　　我原本狂喜的心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变得乱极了，几乎没注意到何玉琼对我称呼改变了——她理应称呼我老板才对啊。此外，我更没注意到的是，何玉琼的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。 [/P]

[P]　　我拿出火车票，何玉琼看都没看，一把抢过去，揉成一团，塞进了嘴里，接着，一仰脖子，竟然吃进肚子里去了。 [/P][P]　　第三十六章 最后一次行骗 [/P][P]　　这一变故，让我和李倩大惊失色。 [/P][P]　　李倩赶紧大叫：“警察，警察。” [/P][P]　　人们朝这里望了望，都无动于衷。 [/P][P]　　我不顾一切地向检票点跑去，问检票员：“到汉口的火车开了吗？” [/P][P]　　“还有5分钟。” [/P][P]　　我气喘吁吁地解释：“我的票被那个疯婆子吃掉了，你让我们先上车，再买票，行吗？” [/P][P]　　检票员摇了摇头。 [/P][P]　　我又问买站台票可以吗？ [/P][P]　　检票员的回答让我彻底绝望：“我们这个站不出售站台票。” [/P][P]　　没注意，何玉琼从后面追了上来，一把揪住我的手：“老公，不要走啊，我知道错了。” [/P][P]　　我两眼发热，我想我的眼睛已经红了，眼前的这个女人，分明就是邪恶的化身。我脑子里一片空白，猛地一挥手，狠狠煽了何玉琼一个耳光。“啪”的一声，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。 [/P][P]　　何玉琼反而笑出声来：“老公，要走你也要带我一起走啊？” [/P][P]　　我咬牙问：“何玉琼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？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的脸色暗淡下来：“这是我可以继续在行业做下去的机会，我一定要把你留下。” [/P][P]　　“是因为你和杨宁的事？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我暴怒，“滚！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“哇”地一声，抱着我大哭起来。 [/P][P]　　我心情越发烦躁，使劲推开她，并用力揣了她一脚。 [/P][P]　　何玉琼被我揣倒在地，不料双腿仍被她死死抱住，我猝不及防，也被拉倒在地上。 [/P][P]　　我们在地上混战起来。何玉琼边哭边叫：“我老公打我了，不要我了。” [/P][P]　　我大声辩解：“我不是她老公。” [/P][P]　　“你不是她老公也不能打他呀。”两个警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，把我们拉了起来。 [/P][P]　　我的头发被何玉琼扯掉了了一大把，眼睛也被她用长长的指甲抓伤，几乎都睁不开了。感觉腰间火辣辣的，伸手一摸，全是血，衬衣上到处都是。 [/P][P]　　再看何玉琼，披头散发，原本秀气的脸被眼泪和着地上的灰糊成了一个大花脸，最不雅的是，她胸前的扣子也在打斗中被扯掉了，都看得见内衣。 [/P][P]　　我实在懒得跟这个女人再纠缠下去了，转眼去找李倩，看见她正被汤佳妮正死死抱着，动弹不得。 [/P][P]　　我语无伦次地对警察说：“他们是做传销的，刚吃了我的火车票，我要回家。” [/P][P]　　这时，陆千顷走了过来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暂住证给警察看，并指着我对警察说：“他是我的表弟，那个女孩是他老婆，只是摆过酒席，没拿结婚证的那种。没想到表弟又在外面找了个女人，他老婆是来找他回去的。你们不要管，我们自己解决。” [/P][P]　　警察命令我拿出身份证和暂住证，仔细看了看，狐疑地说，“是这样的吗？”何玉琼赶紧点头。 [/P][P]　　应付掉警察，陆千顷用力拉着我向外走去。陆千顷的力气很大，我不得不随他走出车站。一回头，李倩也被汤佳妮和何玉琼架着走了出来。 [/P][P]　　一行人在车站广场坐下，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暴怒的心情，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。忽然，我看见罗鸥、李萍，甚至还有卓飞等人就在广场。他们看到我们出来，假装走过来关心地问：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我懒得理他们，低着头，不说话。 [/P][P]　　李萍说：“王老板，也许是何玉琼太在乎你，才做出如此举动。既然回不去，先回寝室再说吧。” [/P][P]　　我忍不住，骂了他们一句：“你们真卑鄙，我不回去。” [/P][P]　　李萍哼了一声：“谁卑鄙现在还很难说啊。王老板，你还记得当初学心态课时，领导要求你们把家里的联系电话以及一切有联系的亲戚、朋友、同事、情人等等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写下来交给领导，现在我们才知道你留下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全是假的。你早就预谋好要逃跑了，你真有心计。说到卑鄙，你更卑鄙。” [/P][P]　　我针锋相对：“那是你们控制老板的方式，我才不上当呢。”[/P]

[P]　　李萍威胁我：“我早和你说过，我们是暴富的行业，也是报复的行业。谁阻止我们成功，我们就要报复他。” [/P][P]　　我说：“你们到底想怎么样？” [/P][P]　　卓飞站得稍远一点儿，说：“先回去吧。” [/P][P]　　我假装腰间很痛，哎呀一声，李倩跑了过来，满脸泪痕地问我：“你怎么了？没事吧。” [/P][P]　　我紧紧握着李倩的手，歉意地说：“对不起，表妹，我害了你。” [/P][P]　　李倩说：“不，我不怪你，传销真是害人的东西。我们回家吧。” [/P][P]　　卓飞他们骑上单车，前前后后地离开了广场。 [/P][P]　　汤佳妮扶着何玉琼，关切地说：“何老板，辛苦了。” [/P][P]　　何玉琼笑了笑：“不辛苦。” [/P][P]　　汤佳妮扶着何玉琼走在前面，陆千顷殿后，我和李倩被他们夹在中间，一行人缓缓沿着公路向健身公园方向走去。 [/P][P]　　夜色中，我看着一脸茫然无助的表妹，再一次歉意地对她说：“李倩，我害了你啊！” [/P][P]　　“表哥，我不怪你，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传销，现在我明白了，我一辈子都不想去接触它。”李倩声音里夹杂着哭腔。 [/P][P]　　我紧紧握着李倩的手，当时天气已经很冷了，可我还是感到李倩的手心沁出了汗水，身体也微微颤抖。我明白她现在已陷入无边的恐惧，这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，心里惭愧不已。我无法预知回去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，但我清楚若不设法逃离，我们的命运很难预料。 [/P][P]　　我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陆千顷，他正停下来点烟，而前面汤佳妮正为何玉琼梳理散乱的头发。这时，一辆的士正向我们慢慢行驶过来。多么难得的机会，一定是上天赐予我们的。我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，的士加大油门开了过来。 [/P][P]　　汤佳妮听到异常，回头大叫：“你们干什么？”陆千顷听到叫声，猛地扔掉烟头，飞奔过来。我和李倩急忙拉开车门，钻了进去，急促地对司机说：“快走，打劫的。” [/P][P]　　司机也吓坏了。与此同时，陆千顷也抢了上来，但司机更快一步，车已经启动了。陆千顷气急败坏地朝着车屁股狠狠揣了几脚，李倩吓得大哭。 [/P][P]　　好在车已经开起来了，我从车头上的返光镜里看到他们三人还不死心，跟在车后穷追不舍。眼见追不上了，陆千顷用武汉话大骂：“个婊子养的。” [/P][P]　　我闭上眼睛，一阵如释重负的轻松。 [/P][P]　　司机问：“你们现在要去报案吗？还是要去哪里？” [/P][P]　　我们的行李还在他们手里，按照以往的做法，肯定被丢在车站的行李寄存处，这样做是怕新朋友产生恐惧后丢弃行李，转而以抢劫的名义报警。我现在若去报警，很可能陆千顷会以亲戚的名义接我回去，这样一来我们又重入虎口。可我们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，该怎么办呢？我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。 [/P][P]　　“去义乌吧。”我对司机说。 [/P][P]　　司机狐疑地看着我们：“要去可以，先交一百块钱吧。” [/P][P]　　李倩止住哭声，从钱包掏出一张纸币，我一看，才五块钱。我身上已经分文没有，这几天因为何玉琼的事情投币，加上领导催交生活费，我的钱都花完了，另外还向别人借了150元。虽说这个月还能领点儿工资，但现在看来，根本指望不上了。 [/P][P]　　我忐忑不安地问李倩：“就这了？” [/P][P]　　李倩点了点头：“你来时没让我带钱，何玉琼带我的时候老要我请他们吃东西，钱都花了。” [/P][P]　　司机面无表情：“对不起，请你们下车吧，我还要赚钱呢。” [/P][P]　　我看计价表上显示六元，正在犹豫。司机大方地说：“给五块钱算了。” [/P][P]　　我们在孔庙附近下了车，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。我无奈地对李倩说：“没办法，我们随便先凑合一夜，等明天再打电话叫人往银行卡上打点钱，我们再找个偏僻的小车站坐车回家吧。”之所以这么说，我是害怕他们在大一点儿的车站设有埋伏。 [/P][P]　　李倩大约还没从刚才的惊悸中回过神来，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：“没事了，没事了，我们自由了。” [/P][P]　　正兴奋时，李倩突然想起个事情，她说她的电话停机了。我忽然记起，我的电话也欠费了。我们连打电话的钱都没有了，现在真是山穷水尽，一筹莫展。怎么办，难道我们就要饿死在衢州街头吗？ [/P]